梁東屏專欄：兩次罷免敲響國民黨的喪鐘

應該是世界首見的「大罷免」在台灣進行得如火如荼，目前，二階送件已經告一段落，罷藍委送件達 31案，罷綠委至今則仍未能成功送件，原先由黨主席朱立倫宣告「精準罷免」的對象原民立委伍麗華及陳瑩已經確認無法達標送件，「雙罷吳」的北市綠委吳思瑤及吳沛憶，前者由於罷團領銜人張克晉臨時抽腿，換領銜人又出現高達 700 人不符合規定，最終無法在截止日（6月7日）送件的可能性相當高；吳沛憶部分，領銜人李孝亮 1 日坦承手上只有 1 萬份出頭連署書，距離門檻還差１萬多份，考慮及只剩下大約一星期，達標的可能性也不高。因此，最終的結果極有可能是 31:0。

現在，不少罷免藍委案的方向已經轉為拚三階投票，國民黨所發動的「以罷制罷」行動這一陣子則接連出包，抄名單、偽造文書、死亡連署、地方選委會任意剔除可能完全合法的連署書、地方行政單位違法動用民眾個資協助國民黨罷團…等事件層出不窮，國民黨各地黨部有8個遭到搜索，遭羈押禁見者至今已達16人。

尤有甚者，日前已傳出國民黨內部預估選情告急，可能有「3+5席」藍委被罷掉，分別是桃園市立委涂權吉、新北市立委葉元之、台東縣立委黃建賓三名列為「最危險」，以及危險度不低的台北市立委徐巧芯、王鴻薇，桃園市立委牛煦庭、新竹市立委鄭正鈐、台中市立委羅廷瑋等五人。

因此，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很多討論都聚焦於究竟會有多少藍委被罷。實則國民黨的危機遠遠超出此次「大罷免」的範圍。簡單地說，五年前韓國瑜在高雄市長任內遭罷免以及此次的大罷免，澈底暴露出國民黨是一個老大、顢頇、不思長進又極愛便宜行事的政黨，已經走在最終將被掃進歷史灰燼的路上。

2020年韓國瑜遭到罷免，投票於當年 6月6日進行，總投票人數為969,259人，最終結果為同意票939,090票，不同意票僅有區區25,051票，無效票5,118票，投票率為42.14%。由於有效同意票數多於不同意票數且達高雄市選舉人總數四分之一（574,996票）以上，且被罷免人韓國瑜放棄提出罷免無效之訴訟，因此罷免成功，創下首位直轄市首長被罷免以及罷免票超過當選票的紀錄。

問題是，當初國民黨因應韓國瑜罷免案和這次應對大罷免的心態、過程與方法都如出一轍，亦即一開始不當回事，繼則全力導向是綠營主導，最後發現勢不可擋時已經來不及了，過程中則暴露出國民黨的所有缺點跟弱點。

罷免韓國瑜是一場十足波瀾壯闊的公民運動，剛開始是兩位年輕人看不下去韓國瑜在香港進中聯辦，因而在臉書成立一個「韓國瑜市長罷免連線」的紛絲專頁，到了 2019 年上半年累積了大約數萬粉絲，但也遇到了瓶頸，無法進一步擴展。這時，正好曾經在罷免黃國昌一案中扮演過角色的李佾潔醫生遷居高雄，適時對「韓國瑜市長罷免連線」伸出援手，創造出各種議題，讓紛絲人數快速增長，有段時間甚至一天以萬人計，後來這個粉絲專頁改名為「公民割草行動」，聲勢已經沛然莫之能禦。我也是在這段時間裡注意到這個粉絲專頁，同時認為以這個態勢發展下去，韓國瑜恐怕難逃遭罷免的命運。老實說，我的成長背景（眷村）讓我的周遭都是深藍的朋友，所以我先後也向當時擔任國民黨組發會副主委的王國傑以及國民黨地方民眾服務站主管的鄭秋煌（兩者均為我的大學同班同學）提出警告，但他們都一笑置之，認為罷免公職人員十分困難，不可能成功的。結果，韓國瑜被罷免了，而且是創紀錄的高票。

罷韓的前述這段時間裡，民進黨其實根本沒有介入，原因很簡單，一直到「公民割草行動」迅猛發展之前，民進黨也並未看好韓國瑜罷免案，再加上當時正值總統大選期間，也要避嫌以免落人口實。事實上，We Care的高雄市前文化局長尹立、台灣基進黨的張博洋、高雄氣爆自救會的陳冠榮也都是在「公民割草行動」已成氣候之後才跳入，結合李佾潔醫師成了「罷韓四君子」，民進黨的真正介入，已經是很晚期的事，充其量只是在最後投票之前推了一把。

這次也是一樣。不錯，「大罷免」是民進黨立法院黨團召集人柯建銘率先喊出，但立即響應的都是民間團體，原因則是藍白兩黨議員在立法院濫權---先是恣意擴權繼則濫刪預算，而國民黨從一開始就將「大罷免」定調為民進黨在後主導，這就犯了因應韓國瑜罷免案時同樣的錯誤，反而引起人民團體更強烈的反彈，以至於動能愈來愈強，終致不可收拾。

從實務上來說，如果只是藍綠之間的問題，以台灣長久以來已經厭倦政黨惡鬥的大環境來說，民進黨不可能有能力推動這種規模的大罷免。擺在眼前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國民黨隨後推出的「以罷制罷」，這個反制行動正因為缺少正當性而無法激出民眾的熱情，才會落得必須要靠抄名單，反而引發各種不法行為而陷入司法困境無法脫身。

藍營的另一個說法是綠營輸不起，所以才要推動「大罷免」來翻盤。同樣的，這也是犯了當初宣稱綠營因為輸不起才推動罷免韓國瑜的錯誤。當年，韓國瑜以高票在綠營大本營高雄當選市長，綠營想靠罷免翻盤，怎會選擇高雄市用雞蛋去砸石頭？當時人民團體發動罷免韓國瑜的初始動機已如前述，但最後罷免成功的主要原因是韓國瑜當選之後露餡，暴露出自己是個完全不適格又不求上進的市長。

韓國瑜第一次真正露餡是上任之後的首次市政總質詢，那次的「黃捷翻白眼」事件，相信大家早已而熟能詳就不再贅述。關鍵在於，韓國瑜若能痛定思痛，好好在市長任上虛心學習，市府許多局處首長都是經驗老到之士，如能虛心求交，要嫻熟市政絕非困難之事，哪裡知道他隔了一段頗長時間再次接受質詢，依然是一問三不知東推西拖，忍無可忍的高雄市民才用坡天荒的高票把他罷免掉。

現在回到「大罷免」。首先，綠營過去不是沒有輸過，不是沒有朝小野大過，為什麼過去就沒想過藉由「罷免」來翻盤？原因很簡單，罷免真的不是這麼容易（國民黨此次應該已深深體會到），再加上過去立法院沒發生過這麼多荒腔走板，能為罷免添油加火的事。

其次，立法院每年都要審預算，刪減預算也是常態，為什麼過去就不會有反彈？這就是因為現在立法院有韓國瑜當院長，傅崑萁擔任國民黨立院黨團總召，兩人帶著藍白立委瞎整（其實主要是傅崑萁，韓國瑜只是挾著院長之職配合）。

就事實而言，藍白兩黨在立院占多數，大可以老老實實按照常規，對各種法案進行辯論，反正最後投票一定也佔優勢，但藍白兩黨卻不此之圖，反而所有法案都用粗糙的手法強行過關，所以才會引起人民反感，反而賦予人民團體提出罷免的正當性及動力。

有很多藍營的人說，立法委員在立院為預算把關有什麼不對？而且刪掉之後的總預算還高過去年。這又犯了搞不清楚真實狀況的錯誤，因為問題根本不在於刪了多少又剩了多少，而在於胡刪亂凍，甚至於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刪了什麼，這種種為刪而刪的亂搞，都已經見諸於新聞，在此也不贅言。綠營是否有藉此大作文章？當然有，但材料是藍營自己提供的。

傅崑萁2009年因違紀參選花蓮縣長被時任國民黨秘書長的金溥聰開除黨籍，後來並將他稱之為「病毒」。韓國瑜 2019 年忸怩作態之後說出「Yes, I Do」並參選總統之後，金溥聰曾親口對我說，「韓國瑜不倒，國民黨不會好」。

現在，韓國瑜不但沒倒還出任立法院長，傅崑萁又重回國民黨，真的像病毒一樣，感染了一干國民黨立委在立法院興風作浪，終於導致整個國民黨像失速列車一樣衝向未可知的未來。

五年前的韓國瑜罷免案，導致年輕人大量背離國民黨。這次的「大罷免」，國民黨沒有記取教訓，反而處處跟人民團體針鋒相對，在立院內的違法亂紀，更是讓許多深藍的人也搖頭嘆息，最明顯的是幾位深藍名嘴如黃暐瀚、陳揮文黃智賢都紛紛跳出譴責，有理由相信，中間選民甚至部份深藍選民，也唾棄國民黨了，兩、三個月之後的罷免投票，就將見真章，明年的縣市長及地方議員選舉，也會是值得觀察的指標。